沈修宜總是語出驚人。

那加雙目呆直地瞪著她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什麽叫好，什麽叫壞？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它說過。

沈修宜之所以這樣說，並不是她真的洞悉了那加大妖的本性，而是她散在外面的靈識洞察到魔的氣息和血魂大法的暗湧。

那股子蠻橫冷酷的血腥味兒，直薰得人想吐。

她太狡猾了，這種命題萬古以來，有各式各樣的生命以來，爭論就沒斷過。

在大自然法則中比妖高了一等的人，從來視異已為禍，不管好壞先殺了再說。

妖也就從來不與人說好壞，但約定俗成，不會主動招惹人類。

這並不代表日常以立場為行事準則的妖，心中就沒這個好壞之分了，潛藏在意識深處永遠不會消彌。

沈修宜將它弄懵，不過是為了把靈泉補滿企圖一舉突破缺口溜出去而已。她的目標是骷髏島，不是為了提升自身實力而去和一只實力非凡的大妖耗上幾百年。

再說這妖不比人，人在大難臨頭時，再好的關系也能各自飛，妖？妖可是齊心，就是煎皮拆骨永墮十九層寂滅地獄，也不見得會遺棄同伴。

在沈修宜心裏，無論哪個世界的妖，它們的根就是那樣，才不願意招惹妖。

那加突然就蔫了下去，像霜打的茄子，似乎把靖欣公主那回事忘了。

破碎之法幻境瞬息間消失，與此同時，那只魔也不見了，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，若不是地上零星野草尚承雨露，就這天上紅火的太陽，誰知道曾下過一陣急雨。

沈修宜看著一臉歡快笑容的李少白，這人有事沒事都這樣笑著累不累？大概忘了自己原來也是個愛笑的。

這是骷髏島南面，環境還不算特別惡劣，一陣陣琉磺夾著腐敗氣味從北面飄過來。

“沈姑娘真厲害，我佩服。”李少白註視她，就像看到一泓清泉般，鼻端清新之餘，也口渴了。

沈修宜不與他辯解，也不回避他熱烈的目光，問道：“你收服了那只魔？”

李少白道：“沒錯。”他從錦囊取出一顆黑色的珠子遞給沈修宜看，“看到沒？裏面有一個白暈，就是魔靈。”

沈修宜見過用葫蘆收妖，用寶塔鎮妖，也見過用瓶子裝妖，可是用珠子收禁一只魔是頭一回見，有些新鮮，笑問：“我可以看看？”

腳下漫山遍野的白骨張牙舞爪，可惜攻擊目標在天上，它們也無可耐何。那嘎吱嘎吱的聲音到底還是吸引了沈修宜的註意，她瞥了瞥，目光又定在黑色珠子上。

李少白拒絕了，“這是魔，如果你沒有學過對付魔一類的法術和禁咒，還是不要觸碰為妙。”

沈修宜很是希奇，“法咒對付誰不是對付，遇上魔還能失效？”

李少白語重心長道：“此魔不是人間傳說的魔，而是真的淩駕於妖、人之上，與世外仙族並駕齊驅的魔，據說魔神與普天之神一樣，擁有無上的法力。你不可小看。”

沈修宜不以為然：“那有什麽的，難道魔還會跑來凡世掠奪？圖個什麽？都是些不爭氣的魔到人間來作亂。”她瞪著那顆黑珠子，“李公子打算如何處置？”

李少白直言：“帶回師門煉化，勿叫它再為禍人間。”

沈修宜俯視地面，二十萬盞幽火螢螢閃爍，憑著一個咒語漫無目的地尋找攻擊目標，可是它們永遠不知道，目標在天上，它們夠不著的地方。

“你知道血魂大法嗎？”她突然看著李少白，目光如夜水微涼。

李少白咧嘴：“這是魔族的三大高咒之一，你怎麽會問起這個？”

沈修宜板起臉，不客氣地道：“你是豬？骷髏島不正是在修煉這種邪術？還要問為什麽？我來這裏就是要搗毀它們。”

李少白揚眉，好像才發現這個事情，“我只遵師命前來收伏一只魔，實在不知道此地就是邪術修煉地，望姑娘恕罪。”

他說著彎身賠了個不是。

沈修宜沒給好臉色，“前後矛盾。”既然知道這邪術，能不知道這裏充斥著邪術之息？她懶得理他了。

陸吾去妖族救陳旭，她找誰來超度這些亡靈？難道回去請楚洛親自出馬？

李少白見她一直瞅著茫茫腐骨兼面露難色，笑道：“你是為難如何處置這些亡靈？”

“嗯。”

李少白何等聰明，明白她既然會為難，就是想救。要知道天地間毀物容易，造物難。“十萬生靈，可憐父母心。”

沈修宜因著這句話，高看李少白一眼，“你懂超度的法咒不？”她覺得自己應該找個師傅好好學一學，按她現在的悟性，有師傅領進門一點就透的自信。

如此一來，即使陸吾不在，她也不會犯難。

李少白還真不懂超度亡魂，凝神望去，十萬白骨被魔下了咒束縛住靈魂，又被那加註入妖力，不除沈修宜不罷休。

他還真不知道那加為什麽會因為沈修宜一句話就撤了，雖說這小姑娘有潛能無限，然而實力擺那兒，懸殊得緊。

李少白眼底掠過計較，帶著商量的調調意有所指地說：“這種亡靈損耗了本元，肉身又作惡了去，即使超度下一世也未必能有善果，不若煙消雲散，來去幹凈。”

沈修宜沒接話，吩咐小金往北面飛去，靈識隨著她飛行而洞察周圍。

越過一座山，就是骷髏行宮，由白骨堆砌而成，在魔看來可能非常霸氣，而在她看來陰森恐怖且罪惡滔滔。

行宮底下四柱大門躲著十個人，七男三女，皆練就了血魂，大概感應不到魔的氣息，知道魔已經遇險，驚顫顫地龜縮在一處。

沈修宜靈識再往裏面去，行宮一進大殿中立著二十個青少年，皆已被藥，看來是準備拿來煉功。

靈識再往穿過抄手游廊來到二進大殿左邊的院落，裏面養著九十六個約莫十二、三歲少年，個個面目呆滯。

煉就血魂的十個幫兇，沈修宜不問因由，手揚手落間發出十束高級雷電直接將其擊斃，但血魂尚在。她忍了痛將十個血魂禁錮在自己左手掌中。

不知是她能力大了，還是這十個血魂尚稚，並沒有當時禁錮楚陽那種錐心之痛。

幸好。

沈修宜呼了口氣。

“沈姑娘！”李少白的聲音突然從懸崖下飄了上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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